“爹,圣上如今连您也猜忌了?”

书房内,少年锁着眉头,看着一脸淡然的年邢。

年邢闲适地伏在书案前,运笔于纸,行云流水。

一个“人”字跃然纸上,看起来气势磅礴,锋芒中带着圆浑,粗矿苍劲中偏偏有着收放自如的自在。

年邢感受到少年很快平静自若,慢慢搁下笔,看着纸上的字,抬头道:“慎儿,你看看为父的书法如何?”

“爹的书法是外面千金难求之作,自然是上上之品。”

“那你可知,为何人之一字,不过两笔,却让为父慎之又慎”

少年愣了愣,“爹说过一笔是自己,一笔是苍生。一笔慎独,一笔责任。”

“人生苦短,众生百态,一笔思罪过,一笔学立人。”

“是吗?”年邢慈爱地看着少年,招手道:“慎儿,你且过来。”

少年快步上前,仔细地再看了一眼纸上的字,隐隐有些明白年邢的意思。

“爹是想说,一笔为君,一笔为臣?”

年邢不置可否,只是闲适一笑,俨然没有平日人前的一身戾气与威严,仍能看出年轻时俊朗的脸上带着沉淀下来的内敛。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语重深长道:“慎儿,你自幼无意朝堂,不喜权势,爹不为难你。你只需知道,陛下不易,爹爹也不会让年府有事。”

“孩儿知道了。”少年慎重点头,随后又若有所指道:“爹,娘这么多年操持宅院不容易,您……”

年邢望向外面,朗声道:“门外的人都进来吧。”

年若歌在门外听得心下复杂,听到年邢唤她们进去,遂跟着年若凉她们进去。

入门看到的,是一身刚阳,身形高大挺拔,目中清明的中年男子和一个修长俊朗,嫡仙儒雅的少年。

年若歌看着年若凉等人行了礼,喊了中年男子一声爹和少年一声大哥。

中年男子颔首,蹲下身子摸了摸年楠睿的头,询问年若凉这阵子在琴先生门下的收获。

年若叶乖巧地笑,年若叶拽着中年男子的衣摆,甜甜撒娇,皆是收到男子慈爱的目光。

唯有年若歌,有一瞬间呆呆站在一旁,竟有些不知所措。

中年男子就是年邢,少年就是年府嫡长子年北策,年若歌的父亲和兄长,然而年若歌却只有微微感慨,并没有面对多年未见的父亲和家人的感动。

她明明可以假装开朗心大或思父渴爱的孩子走到年邢面前脆生生喊他一声爹爹,或是在他面前悲凄地哭一场,可她发现她没法强迫自己融入进这么个看似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她没法,没法对一个能抛弃自己亲身女儿这么多年,连自己女儿曾经过着怎样生活都不知道的父亲有多少真情实意,她不是什么善类,只会在乎她应该在乎的一切。

而他,或许是个好父亲,却不是她的,她可能会有点点嫉妒,因为在意,没法接受。

可是她明白,她拼命保留的那一点点感情都是妄,所以连那一点点怨到最后都没了,全部埋葬,恨也就更谈不上,她只能是绝情绝欲的任务者,没有多余的爱恨,只有职责……

年邢哪里没有察觉到年若歌的存在,只是忽然见一个被自己漠视整整八年,又忽然回到自己身边的女儿,陌生和不适让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面对了。

他可以面对千军万马的敌人临危不乱,镇定自若,可以在朝堂上意气风发激辩群臣,却在看到年若歌独自一人自觉站角落的沉默后动摇了,但一想到年若歌出生时的种种不详,又觉得自己或许没做错……

“孩子,过来。”

年邢朝年若歌看来。

“你……你是我爹?”

年若歌站在原地,随后又好像释然一般喃喃道:“原来小鱼儿真的有爹……”

只是不知道,年邢日后若知道了一切,并不会后悔?年若歌心里慢慢恢复平静,面上却带着一种初见生父的激动。

年若歌不知道,在年邢知道事情的所有发展后,是何其愧疚难当,又是何其痛彻心扉,悔不当初,当然这是后话,暂压不提。

年若歌现在只知道,接触年邢,是计划之一。

她走到年邢面前,仰起头喊了一声爹。

年若叶恨恨地,抓着年邢的手,急忙道:“爹,你来没告诉女儿军中还有什么好玩的事呢!”

这点小心思,哪能瞒得过年邢,但年邢还是好气道:“爹现在还有事要和你三妹妹说,你们退下吧。”

“爹!”年若叶极为不满,“您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宅院的孩子,从小就要学会如何在家讨长辈欢心,年若叶直觉可能会受到威胁,再加上不甘和厌恶,对年若歌的存在越发接受不能。

年若凉柔和看了一眼年若叶,却瞬间让年若叶惊地闭了嘴,她极为善解人意道:“三妹妹才回府,爹爹更关心是再自然不过的,二妹不可任性。”

年若水低着头,跟在年若凉身后,没有太多情绪,只是拉着年若叶细声细语道:“二姐姐,我们先下去吧。”

年若叶不怎么敢跟自己大姐对着干,只能随所有人退下。

书房一下子就剩年邢和年若歌,四周安静下来。

年若歌抿了抿嘴,率先道:“爹,你不要赶我走,我想你和娘,想了好多年……”

年邢心一颤,不解道:“你怎么觉得我会赶你走呢?”

“不知道,很多人都说你不要我,是因为北帝陛下的旨意才想起我的。”年若歌眼里闪着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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