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半分钟前,有一台巨大的三栖车,从一楼外打算启动,她那双大而已经失神的眼睛早就看到这台蓝白色的三栖车,那车就像个巨型的罗盘,而罗盘的一侧还挂着一个绿色的旗帜,上面隐约看着写了“清洁中”的字样,她没怎么在意,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疯狂想法里。

无法阻止,没有人阻止她。她的手就放在按钮上。

轻轻按了一下,飞门一闪打开,一阵劲风吹来,她没有抓住任何东西,于是被吹的倒退了几分。

没有恐惧,她第一次不害怕去做一件和记忆无关的事情,是的,从小到大,除了在记诵中获得旁人看来颇为乏味的乐趣,她都是在恐惧中成长的,她害怕疾病,害怕上学,害怕同学,害怕嘈杂害怕安静,害怕人的眼光又害怕无人理会,就连挂在天上的太阳,自己遥不可及的太阳都害怕,她怕它,它会让她好端端两眼发黑晕倒在地,然后醒来时就听着人们围绕着她怯怯私语在远处,却唯独不愿与她对话。她害怕一切,而这是她头一次不害怕,但这是件可怕的事情,而对于这件可怕的事情,她竟突然的失去了她一贯的害怕的能力。

她的一只脚就这样乘风迈出,迈出的一刻想起了刚刚让她吃惊的坠楼学生,和她一样的学生,那个女孩儿,穿着她眼熟的校服,那很像是蓝雪高中的校服,远远的看到带闪光的蓝白色裙子,她很喜欢那条裙子,以至于曾经想去那个学校上学,但太远了,距离家太远了,需要坐半个小时公交车,高峰期挤公交车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她柔弱的身体,只要这样的半个小时就要全身打石膏、挂盐水,兼24小时看护了。她需要的是离家近以防止出现交通拥堵造成的肌肉疲劳,当然也需要宽阔的场地让她的肺能在足够的空间交换气体,还需要干净清淡的饮食让她的肠胃像正常人一样吸收消化,但她不得不在离家500米的因华中学上学,虽然这个学校处于旧城区的角落,空气差,但至少有一样,那里离家近,她不用太过劳累,也方便家人照顾。

可她不喜欢因华中学,除开身体上的不舒服,难看的学生服是头一样,劣质、昂贵、不合身、颜色单一,只需要看一眼,就看一眼,就能数出这些缺点。再就是十分糟糕的学习氛围了,和旧城区的环境一样,学校就和贩卖农作物的菜市场一样吵闹、浮躁,一场课下来没什么魄力的老师喊的嗓子哑了,而学生则云游物外或放浪形骸,根本谈不上什么教学秩序。因此她的成绩不好,即便耳德具有出众的记忆力,但是她仍然没有正确地学习,总是觉得太烦躁,太烦躁了。

现在她的整个身子已经跳了出去,她能感受到风,感受到无比干净、清凉的空气,她感觉,风从地面像成群的雀鸟、结对的海鱼狂暴地扑向天空,想要托住她,却还太过贪婪,它同时又想要托住所有东西,结果使出浑身解数便分裂成千百万亿个灵魂,活跃地穿透着云和她呼出的空气,一往无前地穿透所有,从她的皮肤钻进肌肉,激荡血液、深入骨骼,撼动她曾经忌惮一切的心灵。

她在这最后的时候,她回想起灵岭姨劝说她的父母放弃在城市生活,或者至少把她寄养在乡下。

“乡下也有学校。”灵岭姨这样和她常年咳嗽的妹妹说。

却只是被不断咳嗽的妹妹摆手拒绝。

“她需要好的空气!你也一样!你要是担心乡下教育不好,我可以当她的老师,她不适合这种学习方式,在这附近学习,反而会耽误。”灵岭姨想再试一试,便这样说。

“我们没有条件,姐姐。”作为耳德的妈妈,她当然明白什么是对她的孩子好,但是她知道他们习惯城市生活,在于适应了城市的生存方式,在城市即使身体不好也尚且能苟延残喘,但去了农村,他们不知道怎么生存,他们用什么养活耳德,这太危险了。

是的,太危险了。她不值得冒这样的危险,去争取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对的,她在冒着巨大的危险回家。

家,并不是那么完美无缺的地方。

那她为什么要这样?

她猛然感到无比的沮丧,她的眼泪不自觉落着,就飞了出去,她看到泪水向自己的上方飞去,她发觉她已经无可挽回地奔向人生的终点,她料到她终有一天会离开此世,却没想到是这样无法被人理解的样子。她虽仍是不害怕,但胸中却填满悔恨和伤心,她是个毫无价值的消耗品,消耗了身边亲人的金钱、关爱、信任和时间,而她自己呢,偷偷地又赔掉性命。她下沉,却更感觉是漂浮在空中,也许是极端哀伤的缘故,她已感觉不到风吹,她只是觉得时间和空气都凝固住了,而她像是被什么用力的包裹住,或许是死神就在她的背后,死神的镰刀正架在她的腰间,她一定是在将死前看到了死亡的真相。

但是她立马感觉到不是这么回事,她低头看到自己的腰部被一只像手的东西搂住——等等,这好像就是手!

略微清醒了些,她才感觉到有一块巨大的影子压了过来,忙转过头看,原来是一架大型的三栖车停在自己上方停住,而在类似阳台的位置插了个巨大的旗子,上面写着“清洁中”,这不是先前停在底下的那台车吗?也难怪她没能再早发现它,这辆三栖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发动机轰鸣声,没有风吹动旗帜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安静的如同天边的白云,实际上它看上去也像是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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