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恐怖悬疑>皇舆>第三十四章 天地 上

车舆内,霍鄣敛眉注目于手中书文,乾正殿内那一句过后,他只这般默然。

此生唯齐氏正妻,终亦不负。

这一句震魂摄魄,深垂了湿沉的眼睫,至出宫,我方敢抬头。

若得不负,此生再无奢求。

乾正殿内霍鄣语声落定,殿中再无声息。

我们都明了吴若芙入府后他们的下一步棋将会落在何处,然助我将其所欲尽数断去的并非“终亦不负”四字,而是“先帝”二字。此二字不止挡回他们的妄念,更是警示他们不可自污其高门尊望,有此二字,便为侧室,亦无人再敢向皇帝请旨。

似是已过良久,皇帝唤过杨符忠,“传谕,弘丘王妃悃愊无华,赐大长公主仪制,以彰行德。”他下阶拜向霍鄣,“弘丘王为先帝之股肱,于朕亦而。朕年少钝顽,得弘丘王辅弼,朕之大幸,国之大幸!”

皇帝的衣袖掠过眼下,“王妃昔年受先帝赐封为郡主,已为朕之至亲,原当早受大长公主仪制。还请王妃莫责朕之疏忽,亦不要辞拒。”

从前皇帝已赐以大长公主仪制为我备嫁,此时再赐大长公主仪制,今后我便是时时受皇室尊荣。大长公主,不止入宫不须请谕,更是面君也无须跪拜了。

车舆停稳,霍鄣当先下车,回身将手伸向我。

指腹还未触到他的掌心,郭廷疾步出府,附于霍鄣耳边悄声说过。霍鄣容色淡淡扬手,将我送回房便独自往书室去。未几,又出府去了。

转日过了戌时,霍鄣入房时仍深敛着眉似陷沉思,抬首看到我在案边竟怔了一怔,“还没睡?”

他仿佛时常这样问我,我笑一笑起身,“正想将书送回书室去。”

原欲去书室候他,而他直回了房,定不止是来看我睡否的。或许是急于到他身边,未顾及长久坐得引致的双腿僵麻,我不由晃了晃。

火灼的痛只在那么一刻,霍鄣已牵过我的手,语间极是无奈,“还是这般莽撞。”

我抬头看他,轻声道,“那年我虽困于积毁,可我不能不去长辰宫。”

他只注目于我被灯火掠过的指,我看不到他的目光,唯有道,“父亲离京,京中乱起,哥哥自顾且不暇,姐姐在宫中已然命悬一线,我不能躲在家中偷生。我在厚载门外看着你夺厚载门入宫,而我入宫后,便似被魇住般去了乾正殿。”

他倏然抬眸,眼中竟有一缕惊喜光华。

他果然还是疑心的。

那时我入宫陪伴姐姐已引了风雨,此后皇帝更将皇后禁足。嗣皇即位后他固守西北不回京,更有人认定我因当年之事被他嫌厌,如此言语直到他行过纳采礼方得平息。他若是早已在乾正殿外,汤邕那一句的话中深意他如何听不出。

昨日我在乾正殿内欲向皇帝道明我早已钟情霍鄣并无意进宫,又要向诸人证明哥哥先前几番扶助霍鄣并非为了我而是遵先帝之意,更不许他们轻藐霍鄣因为一个女子而得了武城公府为援。

还好有他。

若我当真说出了这未深思后果之言,不止会引得更重的嘲讽,亦更会令霍鄣蒙污。

我被他看得有些局促,终是慨然轻笑,“这一次,我更不能不去。”

我轻叹一声,拢住他的腰身,恋恋于他的气息,“吴佐书之女名若芙,只听这名也可知她性情淑和姿容绝代……”

“你不许?”

耳边他的笑语不掩狡黠,他明明知晓,可还是这样问我。嫁她已半载有余,我不信他看不出我的心意。我一咬唇,撑开身双手扣着他的颈下,切齿道,“就是不许。”

霍鄣眼中笑意深浓,只拥我入怀。

双手揽过他的肩头紧紧环住,却感觉到他的左肩骤然僵硬。他放开我,轻轻拍一拍我的面颊,眉目低笑,“你先睡下。”

“又只留下我,你还有什么事?”

他的肩头应当有伤,可手下却并没有包扎的痕迹。我挑起他的衣襟,他一惊,忙按住我的手,“做什么?”

我点一点他的手臂瞪他,“自进房来你的左手就不大抬得起,不是受了伤就是旧伤复发,还想瞒我?”自妆宁的匣中取出一枚青玉,“我每年入冬后总会膝痛几次,华太医配的药很好用,你试一试?”

他骇笑,“你常这样随意给人用药?”

“又不是吃。”我挑眉笑看他,“你不敢?”

“罢了罢了,且试一试。”他笑叹,却又是摇头,“还好你不是……”

我一眼横过去,他终于停了口褪下衣。

衣襟微敞时,我终于见了他颈下的那一处剑伤。那伤痕并不重,可与颈脉只相距毫厘。

我轻抚着伤痕,他只道,“我亦有利剑。”

他避开那一剑时,会是何等凶险。

□□于脊背的十余道伤痕纵横交错,痕迹已淡淡的几乎与肌肤同色,唯有肩胛下一处剑伤疤痕犹自狰狞可怕。

这些已然淡去的伤痕应当是他昔年征战中留下的,这剑伤贯透肩胛,力道必是极重,稍有偏移更会致命。这样的伤必已损了筋骨,伤口虽已愈了,可即使养得好平日无碍,一旦发作,那种痛只怕也会似被噬骨。

昔年乌胡一战,大军所余不足四成。他那时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我不能想他是如何从那样惨烈的尸山血海中走出,历经烽火杀戮孤军绝战,步步艰难走至今日。指尖轻轻抚过那处触目惊心的伤,犹觉心惊肉跳。心口陡地抽紧,想到他曾不知多少次几近被人夺去性命便如焚心削骨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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