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午后的日头总归还是热的。

即便有这树枝遮着,可走了一路倒也起了些汗。林老夫人觉着身上腻歪便让霍令仪扶着她回去了。

屋子里玉竹早就备好了冰镇过的果子、凉茶,这会见她们过来便笑着让人端来凉水,亲自服侍着两人净了回面。

两旁的小侍也握着扇柄轻轻打着扇,凭得又送来一阵凉风。

林老夫人等身上这股子腻歪散了,便又捧着凉茶喝了一口,跟着才开口和玉竹说道:“去把李嬷嬷请过来。”

玉竹闻言忙应了一声“是”。

她朝两人打了一礼,而后便往外走去…李嬷嬷就在后罩房待着,玉竹一来一去也没花多少功夫,不消一会便过来了。

林老夫人将将用完一盏凉茶,又接过霍令仪递来的荔枝吃了一口,等那股子甜味入口她才握着帕子拭了回唇,看着跪在跟前的李嬷嬷开口说道:“你是旧日陪着我的老人了,上回你与我说得事,我也给你安排好了。”

“令君身边那个名叫连翘的大丫鬟,今年也到了许配的年纪,你觉得如何?”

李嬷嬷原还在想着今儿个唤她过来是为着哪桩子事,乍然听到这么个消息却是好一会都没能回过神来…世子身边的连翘,那可是她连想都没想过的人啊。她那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上头的主子不知道,底下的那些小丫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连翘真肯嫁过来?

李嬷嬷心下免不得有些踌躇,她张了张口刚想说话,便见霍令仪已笑着抬头朝她看来:“嬷嬷怕不是高兴傻了?祖母这好不容易指门亲事,你还不快过来谢恩?”

是啊…

这可是老夫人亲自指得亲事,就算那连翘再不肯又有什么办法?李嬷嬷想到这便也松开了心神,她忙朝林老夫人连磕了三个响头,口中是迭声说着“谢老夫人”的话…私下却免不得对霍令仪也生了几分谢意。

今次这回事若是没有郡主帮腔,又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且不管这位郡主究竟想做什么,可她儿子的终身大事总归是有了解决,单只这一条,她日后也得好生谢人一回。

林老夫人瞧她这幅模样便摆了摆手,口中是一句:“瞧把你高兴的,你陪了我这么多年,我自然是要为你好生考虑的…连翘那处我会遣人去说的,你回头去择个好日子,就让你儿子把人迎进门吧。”

“是是是…”

李嬷嬷又好生谢了一回,才退下。

霍令仪却是又陪着林老夫人说了会子话才离开。

离开的时候,玉竹亲自打了帘子送了她出去…霍令仪接过一旁丫头递来的团扇握在手中慢慢打着,跟着是侧头朝人那处看去,眉目含笑,语句依旧:“玉竹姑娘在想什么,瞧着倒像是心中有事似得?”

玉竹听着这话才回过神,她忙垂了头与人打了一礼,口中是道:“许是奴昨儿个没睡好才恍了神,郡主勿怪…”

“瞧你…”霍令仪笑着扶了人一把:“姑娘是伺候祖母的老人了,我哪里有什么好怪的?不过在我这处也就罢了,可别在祖母跟前恍了神错了话…没得惹祖母不高兴。”

“是…”

玉竹只觉得扶着她的那只手蚀骨冰凉,让她忍不住就打了个冷颤,就连声音也轻轻抖动起来:“奴记下了。”

霍令仪见此便也不再说话了,她重新折回了身子,手中的扇儿轻轻晃打着,步子沉稳得朝外头迈去。

玉竹却是等她走出了帘外才敢站起身来,她看着那尚还在翻动的布帘,素来沉稳的心却还是跳跃不止。她仿佛能看见那人挺直的身影,恍如云端的富贵花一般,明明还是那副模样,怎得…怎得如今竟然会令人觉得如此害怕?

她想起先前老夫人指得那门亲事,李嬷嬷那个儿子瞧着的确不错,可私下却是个爱逛勾栏的,前段日子还染上了赌…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良配?不知连翘究竟怎么得罪郡主,竟落得这幅局面。

可她却什么都不敢说。

先前郡主离去时的那句话还犹如在耳,女子成亲便是换了个人生,她可不想成为第二个连翘。

身旁的小丫鬟看着她的脸色,轻轻问道:“玉竹姐姐,您怎么了?”

“没事…”

玉竹回过神,她朝那半开的窗棂外头看去,好一会才喃喃一句:“这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啊?”

小丫头顺着眼往外瞧去,晴空艳日的,哪里是要变天的模样?

夜里。

明月高升,星河满布,院中的灯火也都点了起来,随着七月的晚风在这深沉夜色里轻轻晃荡着。

此时的夜已有些深了,信王府的主子下仆也大多都已睡了,容安斋里的灯火却还未曾歇…林氏披着一件外衣坐在软榻上,一手掩着唇打着呵欠,一面是看着底下伏跪的美貌丫头,好一会才开口说道:“这事是老夫人做得主,你求到我这处又有什么用?”

她话是这样说,私下却也有些疑惑,这好端端得老夫人怎么把连翘指给朱管事?林氏想着先前丫鬟传话过来的时候,说是“郡主陪着林老夫人坐了一下午”,难不成这事竟是那个丫头的主意?

若是如此,那个丫头究竟想做什么?又为何要这么做?

“侧妃,侧妃…”

连翘一面说着话,一面是朝人又膝行靠近了些。

等又近了些许,她便弯着腰身在那地上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如今已是七月,地上也没铺个什么东西,没一会功夫连翘那片额头便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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