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如霏十岁左右时候的暑假,看了一个纪录片,突然就对刻章感兴趣了。想学一学怎么选料,怎么选纂刻字体和怎么纂刻,央父亲给她找了一套书回来看,立志要在假期结束前自己动手刻一枚汉白文印的私章。

然而她一个暑假,总觉得时间漫长,迟迟没动静,罗父当她孩子心性,毕竟对十岁的孩子,要静下来心来花时间去纂刻也是有些为难了,安慰她做不完也不要紧。

没想到假期最后两天,罗如霏把自己闷在房间里足不出户,废了几个广西冻石,最后在她最喜欢的萧山红上刻好自己的名字。

罗父看过她这枚对初学者来说相当完美的私章,原先以为她完不成时只宽慰她,反而她完成了,被叫去书房谈了话。

罗父极其语重心长,说她是有做学术的心,但未免有些拖沓怠慢的坏毛病,以后要注意,不可浪费了这颗能沉浸学术的心。

罗如霏那会儿尚懵懵懂懂,后来发现,父亲这句话,几乎贯穿了她的整个学术生涯,偏偏她就是改不了。

她明明不是拖延到后面纯粹为了完成任务的类型,她也是沉得下心吃得了苦的,但她总思虑过多,又怕失败和走弯路,往往没有十足成熟的想法,绝不动手。

大学里跟了几个去评全国奖的课题,和同组的人从头到尾的认真不一样,她却非要磨蹭到晚上才去实验室,或者每次最后那一两天几乎都泡在实验室,多少能做出些成绩,倒也没人说她。

毫无疑问,罗如霏这个毛病简直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地伴她左右。

罗如霏自上了车,就在想,该怎么解释她和陆诨之间的误会。

她想告诉他那天都是她说错了话,也没有怕他的意思。

她和陆诨自吵过架,从未单独在这样密闭的空间近距离待过,陆诨不说话的时候,总给她一种压迫感,她觉得空气都凝固了不少。待想了一番措辞,她又有些不敢打破车里的沉默,想等找个更合适的契机再说。

又自我安慰陆诨好像没有怪她的意思,张了几次口,还是委委屈屈地闭上了。

罗如霏说不出来解释的话,干脆气鼓鼓地往后一倒,拿了帽子压低帽檐挡住自己脸,闭上眼睛休息。

没看到陆诨在她倒在座椅靠背上以后嘴角扬起的弧度。

待罗如霏再睁开眼,呆滞了片刻。

漫天的纷纷扬扬雪花,冲着前面的挡风玻璃争先恐后地飘过来。

虽然天色不算黑,但是灰沉沉的,他们还在车上,前方道路都有了一层薄薄的积雪,隐约还能看见下面黑灰色的公路。

陆诨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醒了?”

罗如霏嗯了一声,又觉得自己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慵懒和撒娇的意味,清了清嗓子。

“我们这是到哪儿了?怎么就下雪了?”

陆诨唔了一下,“怎么说呢,具体的位置你应该也不知道,现在应该快进苏格兰了。刚过了湖区不久,就开始下雪了。可能是苏格兰温度要低一些,你看,仪表盘显示的是外面3度。”

陆诨拿手指了指仪表盘上的温度显示给她看。

但是因为车里开着暖气,罗如霏睡得脸红扑扑的,也没感觉到温度变冷。

她想了想,又有些担忧“那我们还要开多远?下雪不影响交通吗?”

英国人是出了名的懒,2月底才下了一场大雪,说大其实也不然,主要是英国不怎么采取除雪措施。罗如霏在的地方,是英国西南部,靠近海边,降水量丰富,虽然只冷了那么一两天下了几场雪,火车几乎全l了,而且出门连的士都打不着的。

她不禁担心地补充“我们要不要找地方停了?上个月那场雪西南交通都瘫痪了。”

陆诨摇了摇头“罗蒙湖国家公园,大概还要两个小时吧。不要紧,苏格兰一直很能下雪,和英格兰不一样,我上次去时候,整个苏格兰都有机械除雪,扫雪车在道路上来回开的。”

罗如霏放下心来,这回醒了,也不睡了。

下雪天路况总是要复杂一些,她也睁大眼睛坐在旁边想帮陆诨看路,看着看着又走了神,注意力跑到漫天飞舞的雪花上来。

她想问一问陆诨开车这么久累不累,想了想,即使累了她也不能换陆诨。英国都是右舵车她是不敢开的,还不如趁着天光还不错,让他一口气开到目的地。

归于机械除雪的功劳,一路上开得也还算顺利,快到罗蒙湖的时候,下了m6高速进入了普通的道路,这里经过的车极少,路边隔一段距离有几幢乡村小洋房。

然而出问题的不是路况,车里突然哔哔地叫了几声,还在托腮看雪的罗如霏吓了一跳,才发现中间显示屏出现了整个车的图示,左前方的轮胎被标了红色,正在一闪一闪地跳动,屏幕上还写了。

陆诨也注意到了,眉头皱了皱。

罗如霏被这个提醒弄得心惊胆战“这是怎么回事?”

陆诨仔细看了看仪表盘上的符号,想了想“可能是胎压不稳,是那个备胎。毕竟备胎不能长期使用,我本来以为它撑完这几天没问题的,反正是租来的车。”

罗如霏这才想起来,之前他为了拖住那个老变态,把左前胎扎了钉子换了备胎。她也听说过备胎不能长期使用,而且这还是因为她出的毛病。

她声音就弱了几分,“那怎么办啊?要不要停下来检查一下”

陆诨摇了摇头“检查也没用,留意一下前面有没有修车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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