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本正经准备好的话,却是脱口大哭说出来的,尔雅自己也诧异,到有点羞恼。

“我会认字,给本书就能看懂,不必上学了”

虎春没说话,扔下碗筷出去了。

当晚建平车场气氛很有些压抑。尔雅想,自己不能念书了,那自己干什么挣钱呢?

像姐姐一样帮着车厂的事,等到十五六岁就嫁出去吗?

尔雅翻了身,在被子里叹了口气。

尔雅第二天仍旧到医馆帮帮忙,看书写字,卢医生也没问她结果如何,只是料到世人多舍不得在女儿身上投资太多。

尔雅找到卢医生“卢爷爷,我攒了私房钱,有办法去银行存了吗?”

卢医生很满意尔雅年纪小就董事,有办法的,你明天带钱来,我帮你去开个户头,折子自己藏好了。

尔雅回到家便偷偷挖起了藏在床下的27个大洋,一个个圆溜溜闪着银白色迷人的光。

到了下午,卢先生带她到了银行“这是最大的银行,想必也是最稳妥的,我教你一遍,日后在攒了钱也学会存。”尔雅点头进去了。

尔雅回了家,吃饭的时候,四爷教她把笔墨拿过来“你可会写你的名字么?”

尔雅点点头,缓慢稳重的在一小方白纸上写下了张四爷、虎春和自己的名字。

“左先生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尔雅”

四爷不懂“什么意思?怎么这么奇怪?”虎春也在一旁问。

“是一部书的名字”

四爷半懂不懂的点了头,“老年间,知府的女儿也没有念书识字的,只做好女红,偏你是个蠢货,怎么也学不会,出了洋相”

尔雅脸红着缩缩脖子。

“我也很看不上那些女学生的女张狂样儿,听说搞什么运动,男男女女一起在街头乱走,还搂搂抱抱看电影跳舞,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尔雅坐在那里,心里明白可能没机会念书。只好走神想想自己能做什么赚些钱。

“可我听见北平高小只收女孩子,先生又好,学费又贵,一年怕不得30块大洋,既然你有这个机会能免学费,也是左先生给我张四面子,”

尔雅偷偷瞄了一眼她爹

“就冲那三十块大洋,不去占了这便宜也是傻子。留着你一天在家碍眼呢。”

尔雅眼睛都瞪圆了,身子不自觉坐起来。

虎春递钱过来,你自己去找郭大嫂缝个喜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尔雅扑过去一回抱住四爷,一会抱住虎春“等我长大了,挣的钱全部给你们。”

虎春根本不相信“女人能挣什么钱,现在给你用的都算丢在水里了。”

四爷仔细地盯着那张纸“原来我的名字是这样写。墨道道怪好看的”

第二天尔雅带着飘飘然的心情坐车往郭大嫂家跑,又给卢爷爷报了喜,托他给左先生带话,又送了很大两包虎春置办的礼物。

卢医生捋捋他那一部大胡须,很有道骨仙风的样子“张四爷果真是个有见识的人,尔雅你要好好读书,现念一年高小,拿到毕业证,然后考中学,成绩好才能拿奖学金知道吗?”

这厢其乐融融,可是郭大嫂家三个女儿却有点黯然神伤,只是从小压抑惯了,没有出过院子,总是逆来顺受,“读书识字那里是我们能想的呢?只是你成了女学生,不要忘了我们。”

尔雅也有了歉意,仔细在手帕上写了她们名字,好让她们自己绣起来。

“日后我有空便过来帮你们写写诗句吧,那些文雅的太太就喜欢这样有诗句的绣帕子。”

郭大嫂的高兴溢于言表“可不是嘛,一块帕子多卖不少铜子儿呢!”三个女儿也露出赞同的神色。

转天左先生就带尔雅去高小见校长,那是一个胖胖一脸和气的中年妇女,据说是左先生以前的小学同学,所以格外照顾尔雅。

当场测试了尔雅背书、写字,和算数。

杨校长点点头“这孩子很聪明,只是不会写字,罢了多练练就行了,”事情就此敲定,尔雅周一到周五便上一天的学,早晚使车夫接送,领了新制服,新课本,回到家倒叫虎春一声大笑。虎春跌足笑道“真是个女学生啦!”

又把尔雅拖到枣树底下,帮她舒了头发,仔仔细细的帮了两根大辫子,四爷看了也笑。

第二天起来,因为学校里的远,一时间竟等不及吃早饭,气得虎春大骂道“妈的,催命呢”一边慌忙从锅里拽了两个还没热的馒头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去。

给了一角银钱“买红薯会吧,不准乱花钱,有剩的带回来。”

尔雅坐上了车,成了那天去得最早的学生,杨校长夸她懂事,尔雅捧着红薯吃的很甜。

还是当学生好,不用做家务,课业也简单,尔雅看了一遍课本就大致明白,几天过去反倒觉得课堂拘束。因营养好,个子高挑,所以坐到最后一排。花两天背熟了课本,就思考起怎么在课堂上学到更多东西来。

尔雅最近有存了7角钱,都是虎春塞给她的,害怕尔雅被欺负或是艳羡别的孩子有吃的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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