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伟蹭地从椅子上坐起来,所有人不约而同扭头转向窗户,透着清晨朦胧的薄雾一探究竟。而窗外白茫茫一片,分不清是雾霾还是烟灰。

“发生什么了?”陆一伟颇为紧张地道。

一旁的蔡小强故作镇定,犀利的眼神转向曲文洲,语速急促地道:“快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曲文洲飞一般地冲了出去。陆一伟凭借直觉预感到大事不妙,一把推开椅子往门外走。蔡小强眼疾手快拦着道:“陆秘书长,曲经理已经去看了,您就别去了。”

陆一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说罢,愤怒地推开拔腿往楼下跑。张志远不敢掉以轻心,怀着沉重的心情起身疾步跟了出去。马菲菲毕竟是女人,半天还没回过神来,惊讶地张大嘴巴愣在那里。石晓曼推了推她,触电般弹了起来,结结巴巴道:“晓曼,你听到什么声音了?”

石晓曼听得一清二楚,已经猜到了结果。害怕马菲菲担心,镇定地道:“马市长,别担心,可能是出了点小状况。”

马菲菲拼命摇头,连忙从椅子上取下皮衣穿上,忧心忡忡赶往现场。石晓曼心细,临出门时赶紧把酒带了出去,并收拾了现场。

食堂距离车间有一定距离,陆一伟气喘吁吁地奔跑着,而不远处一团灰黑色的灰尘直冲云霄,就像撒旦魔鬼似的,在空中张牙舞爪露出狰狞扭曲的笑容。与之而来,耳畔能听到凄惨的吼叫声哭泣声,如同一把尖刀深深刺向他的胸口。

陆一伟不由得加快的脚步,后面的车急速在他面前停下车。他来不及回头,呼哧呼哧继续奔跑。

绕过办公大楼,看到第三车间门口围着满满当当的人。不止有拆迁队伍和工作人员,还有黑压压的家属职工。刺耳的哭喊声越来越近,一下下刺激着他的脉搏,直抵心脏。

陆一伟挖掘身体潜能一口气冲了过去,拨开人群挤了进去,而眼前的一切让他彻底惊呆了。

只见吊车下面躺着四五具尸体,血肉模糊,身体严重变形,五脏都挤了出来,其中有一具整个人压扁,面目全非,脑浆pēn_shè在旁边的机器上,血染了衣服,染红了整片废墟。

为官十几年来,陆一伟经历过太多生死,再惨烈都见过。当年南阳县发生矿难的时候,他亲眼所见从矿坑里抬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家属跪在寒风中撼地恸哭,何等凄惨,让人永生难忘。以至于很长时间晚上一闭眼,眼前就浮现出那一幕幕恐惧的画面。

而今天的场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为惨烈。第一次看到尸体遍野,鲜血横流。现场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画面震撼了,纷纷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安静,出奇的安静。

“都他妈的站在那里干什么,盖板下有一个人!”

不知谁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陆一伟一下子从梦境中觉醒过来,不假思索地冲上去将手插入厚重的盖板下,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抬起。其他人见状,纷纷过来帮忙。费了好大的劲盖板抬起,下面果然还有人,陆一伟认识他,正是昨天还见面的原工会主席赵国庆。

除了头部完好无损外,身体已压成了肉饼。鲜红的鲜血顺着凹槽缓缓流淌,甚至还冒着热气,一个人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看着眼前的景象,陆一伟身体瑟瑟发抖着,嘴唇发紫,脸色煞白,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瞳孔在逐渐放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睁的大大的眼睛,似乎死不瞑目。

也许是对死亡的畏惧,更是对亡灵的忏悔,陆一伟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以至于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时候,一个情绪激动的老伯冲到他面前,挥舞着拳头砸了过来。嘴里念念有词道:“作孽啊,作孽啊。”

陆一伟没有反抗,任凭他尽情地发泄。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如果当初拦着不让匆忙动工,也不会酿成此惨祸。

急忙赶来的马菲菲冲了进来,看到此景象还不等说话就晕了过去。而张志远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大声一喝道:“都别站着,赶紧叫救护车。”

这一声唤醒了陆一伟,现在不是忏悔的时候,当务之急应尽快处置现场。他急忙站起来回头寻找着蔡小强,找了半天没看到他的身影。只见曲文洲在一旁站着,走过去下令道:“立马封锁现场,驱散人群,不准任何人靠近。”

曲文洲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点头道:“那这尸体怎么办?”

“叫救护车了吗?”

“叫了,应该马上就到。”

陆一伟当机立断道:“迅速将围观的人全部撤离,包括家属。另外,立即清理现场,不留任何痕迹。”

“这……不合适吧?”

陆一伟已经顾不得考虑后果了,坚毅地道:“一切听从我指挥,出了事我来承担后果。”

拿到了指令,曲文洲立马安顿周围的职工,可无动于衷。他愤怒地呐喊道:“今天所有参与的人每人5000元,当场结账。”

重赏之下果然有匹夫,众人纷纷行动起来。那边家属还在尸体旁边嚎啕大哭,五大三粗的汉子过去一把架起来,拖拽着往一侧走。在曲文洲的指挥下,事发现场立马围成了一个圈,不准任何人靠近。

陆一伟冷静下来才发现公安人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撤离了,看到不远处打电话的张志远,快步走到跟前等了一会儿,等他挂了电话道:“张书记,您出现在这里不适时宜,赶紧走,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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